第四百三十四章 内有恶犬,请勿靠近
维塔尔星域边缘,“君主号”旗舰的最高观测台上,卡桑德拉如雕像般静立着。
远方的星空已经失去了曾经的壮丽秩序。
那些原本如钢铁森林般整齐排列的巫师战舰,如今散乱地漂浮在虚空中,宛如被飓风肆虐后的枯木残枝。
每一道舰影都在诉说着失败的痛苦。
爆炸留下的金属碎片在星光下闪烁,如同破碎的镜面反射着绝望的光芒。
偶尔有几艘严重受损的护卫舰缓缓掠过。
船体上的裂痕触目惊心,里面隐约可见被扭曲的内部结构和凝固的血迹。
“梅尔维斯大巫师的第三舰队已经开始撤退了。他们的通讯官声称需要‘重新评估战术价值’。”
卡桑德拉没有转身,只是轻抚着观景窗的表面。
那层活体水晶在她的触摸下微微颤抖,仿佛能感受到她内心的怒火。
“评估?”
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,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,这种平静往往是暴风雨前的宁静:
“他们评估的是如何在我彻底发怒之前,逃得更远一些。”
副官咽了咽口水,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。
即使隔着这么远,他也能感受到塔主身上散发的恐怖威压。
“传令下去。”
她的声音依然平静,但其中蕴含的杀意却让整个观测台的温度骤降:
“任何未经许可擅自撤退的舰队,一律按叛逃论处。执行‘净化’协议。”
副官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。
“净化”协议,那意味着要将整艘战舰连同船员一同湮灭,不留任何痕迹。
“塔主……这样做的话,可能会引发更大规模的……”
“你在质疑我的决定?”
卡桑德拉的声音如刃般锋利,紫色眼眸中的光芒变得更加危险。
副官立刻单膝跪地,头颅几乎触及地面:
“属下不敢!立刻执行您的命令!”
当副官战栗着离开后,观测台重新归于寂静。
卡桑德拉重新凝视着窗外的星空,看着那些正在散去的舰队。
她的嘴角露出自嘲的笑容。
“连追随了我这么多年的盟友,都开始背叛了……”
她轻抚着胸前的征服牌,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力量。
但现在,就连这种力量都显得如此微不足道。
………………
私人舱室内,血肉祭坛今天显得格外活跃。
那些蠕动的血管如蛇般在地面爬行,试图编织成某种有意义的图案。
但每次即将成型时,又会诡异地扭曲,最终变成令人不安的哭脸。
卡桑德拉大步走向祭坛,每一步都踏得地板发出沉闷响声。
她的情绪已经接近失控边缘,体内的虚骸力量开始不自觉地泄露,在她周围形成紫色的能量漩涡。
“先祖!”
她用力按在祭坛的中央,手掌几乎嵌入那团蠕动的血肉中。
鲜血立刻从指缝中渗出,被血管贪婪地吸收。
“您的后代就要在这里被那群叛徒葬送了!我需要您的力量!需要您的指导!”
但出乎意料的是,祭坛突然剧烈痉挛起来,仿佛在进行某种消化不良的反应。
下一刻,那些刚刚吸收的血液竟然被重新吐了出来,在地面上形成一滩暗红色液体。
血管们开始在地面上蠕动,用血液缓慢地写出几个歪歪扭扭的字:
“味道不好……太苦了……”
卡桑德拉愣住了,她难以置信地盯着地面上的血字。
“连您的祭坛都开始嫌弃我?!”
愤怒如火山般从她心底爆发,紫色浓缩魔力在舱室内狂舞。
墙壁上的装饰品开始融化,空气本身都在她的怒火中扭曲变形。
就在她即将彻底失控时,血肉祭坛突然开始说话。
但传出的声音不是荒诞之王那种充满悖论的诡异嗓音,而是一个稚嫩的童声:
“奶奶,祖爷爷他不在家呢,他去别的地方玩去了。”
“什么?!”
卡桑德拉愣住了,满腔愤怒转化为困惑。
这个称呼让她感到莫名其妙,但更让她不爽的是这种轻松随意的语调。
“祖爷爷说他现在在下一盘很大很大的棋,不能被打扰。不过他留了个纸条给你……”
随着童声的解释,一张纸条竟然从血肉祭坛的中央慢慢“长”了出来,如同植物发芽般。
纸条的质地看起来很普通,但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几行字:
“最近很忙,别来烦我。
有事自己想办法解决。
棋局到关键时刻了,一步走错满盘皆输。
——你亲爱的先祖随手留”
末尾还画了一个吐舌头的简笔画小人,看起来像是随手涂鸦。
卡桑德拉盯着这张明显敷衍至极的纸条,感觉自己的理智正在疯狂流失。
堂堂巫王,竟然用这种方式回应她的求助?
“当初让我走上这条道路的时候,您可不是这种态度!”
她的声音开始颤抖,不知是愤怒还是绝望:
“现在需要承担责任了就装聋作哑?!这就是巫王的气度?!”
紫色魔力如狂风暴雨般席卷整个舱室。
珍贵的装饰品在能量冲击下化为齑粉,就连构成墙壁的特殊金属都开始变形。
但血肉祭坛只是委屈地蜷缩成一团,那个童声继续说道:
“奶奶别生气嘛……祖爷爷真的在忙很重要的事情,他说等忙完这一局,就带我去看星星……”
“够了!”
卡桑德拉的咆哮声几乎要撕裂指挥室。
她的虚骸力量完全失控,整个舱室都开始出现空间裂痕。
就在她即将彻底陷入疯狂时,虹彩光芒在空中展开,如极光般绚烂夺目。
流光溢彩的镜面缓缓成形,驱散了舱室内的混乱能量。
那种温和而威严的气息,马上让狂暴的紫色魔力平息下来。
“小卡桑德拉,虽然那老家伙的所作所为确实让人恼火,但你已经有些失控了。”
幻景之王的声音带着无奈,但其中却没有任何责怪的意味:
“先冷静一下吧。”
“潘朵菈大人……”
看到这位唯一还愿意关注自己的长辈。
卡桑德拉的声音中带上了无助:
“我需要帮助……远征军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,维塔尔的‘星域主’比任何情报中描述的都要强大……”
她的声音开始颤抖:
“我感觉自己快要坚持不下去了,那些跟随我征战多年的盟友都开始背叛,就连先祖也不愿意见我……”
镜面中的身影微微摇头,语调中带着同情:
“我知道,孩子,那个古老神明的力量,确实超出了常规征服的应对范围。但是……”
幻景之王停顿了一下,似乎在组织措辞:
“破局的钥匙不在战场上,而在于理解。”
“理解?”
卡桑德拉困惑地抬起头,紫色眼眸中满是茫然:
“我已经研究维塔尔共和国整整十三年了,还有什么是我不理解的?”
“维塔尔共和国的真正力量源泉,不仅仅是‘星域主’本身,更在于他们独特的社会结构和集体意识网络。”
幻景之王的语调变得深沉而神秘:
“想要真正征服他们,不能单纯依靠武力,必须从根本上瓦解这种深层联系。而这需要的是洞察力,而不是破坏力。”
卡桑德拉若有所思地点头,但很快又露出困惑:
“可是,我已经尝试过分析他们的社会结构了,那些集体意识节点的分布图我都能背下来……”
“你分析的只是表象。”
镜面中的身影轻笑一声:
“有时候,最复杂的问题需要的不是更多的信息,而是全新的思维方式。
而在你认识的人中,有一位具备这种……特殊视角的年轻人。”
“您是指……”
卡桑德拉有些明悟,但随即又变成了难以置信:
“罗恩?可他只是刚晋升的月曜级巫师,怎么可能处理这种层次的问题……”
“小卡桑德拉,力量层次不代表智慧深度。”
幻景之王的声音变得温和而耐心:
“有些人天生具备洞察本质的能力,能够看到别人忽视的关键点。
那个年轻人在治疗伊芙时展现的思维方式,已经证明了这一点。”
镜面开始缓缓褪色,但幻景之王的声音依然清晰:
“将维塔尔的详细资料交给他,让他以旁观者的角度进行分析。我相信,你会惊讶于结果的。”
“但是……”
卡桑德拉想要继续询问,但镜面已经完全消散。
舱室重新归于寂静,只留下她独自面对这个建议。
她缓缓站起身,凝视着空无一物的空气。
理性告诉她这个建议很荒谬。
一个刚晋升的年轻巫师,怎么可能解决困扰自己这些大巫师十三年的难题?
但内心深处却隐约感到,或许这真的是最后的希望。
毕竟,当所有常规方法都失效时,非常规的思路反而可能带来奇迹。
而且,罗恩确实展现过超越年龄的洞察力。
在伊芙的治疗过程中,他展现的智慧就连古代大巫师们都赞不绝口。
“也许……”
她轻抚着胸前的征服牌,紫色眼眸中重新燃起希望:
“也许是时候相信一下年轻人的智慧了。”
血肉祭坛在角落里缩成一团,那个童声小心翼翼地说道:
“奶奶不生气了吗?祖爷爷其实很关心你的,只是现在真的脱不开身……”
卡桑德拉看了看祭坛,苦笑着摇头:
“告诉‘祖爷爷’,他的后代会想办法自己解决问题的。”
虽然心中仍有疑虑,但现在除了相信幻景之王的建议,她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。
而且,就算这次尝试失败,至少也不会让情况变得更糟。
………………
专属飞行器缓缓降落,悬浮引擎发出低沉的嗡鸣声逐渐消散。
罗恩透过水晶舷窗向外望去,眼前的景象让他略感意外。
曙光港最繁华的商业区中央,坐落着一栋平凡得过分的三层建筑。
这栋三层小楼,夹在一家售卖材料的商铺和一间炼金工坊之间。
外墙由普通的灰白石砖构成,连招牌都没有。
如果不是事先知晓,任何人都会将其视为某个小商贩的仓库。
周围人声鼎沸,各种肤色的商贩们正在叫卖着奇异商品。
一个绿皮地精高举着会自动变色的水晶球,用尖细的嗓音宣传着它的“预言功能”;
旁边的半兽人铁匠则展示着还在冒着热气的武器,锤击声如雷鸣般响彻街道。
但奇怪的是,这些热闹的人群仿佛完全看不到刚刚降落的飞行器,也看不到从中走出的两个人。
他们的目光会自然而然地滑过这个区域,就像这里根本不存在一样。
即使有人无意中看向这个方向,眼神也会变得空洞茫然,然后转向别处,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。
罗恩点点头,启动被“智识三角”加强过的“隐者之识”进行更深层的感知。
在他升级后的感知中,这栋建筑被无数层认知屏障所包围,如同一个俄罗斯套娃般层层嵌套。
最外层是“存在遗忘”——让人下意识忽略这里;
中间是“记忆模糊”——即使注意到也会很快忘记;
最内层则是“认知排斥”——从思维深处就抗拒这个地方的存在。
一个抱着水果篮的异族妇人径直从罗恩身边走过,甚至差点撞到他,却浑然不觉地继续前行。
“导师,很难想象氏族最神秘的宝库就在这里。”
伊芙整理着发饰,紫色眼眸中满是紧张。
那些镶嵌着宝石的发簪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,显示着她今日特意打扮的用心:
“有时候我觉得,先祖荒诞之王选择这个位置,本身就充满了恶趣味。”
“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。”
罗恩则若有所思地说道,同时启动“时知眼”观察着空间的细微扭曲:
“而且,荒诞之王既然号称‘荒诞’,那么做出这种反常规的选择也不奇怪。
反倒是如果他真的建造一座庄严肃穆的神殿,那才叫人意外。”
伊芙深吸一口气,走向那扇看起来平凡无奇的木门。
门板上贴着一张已经褪色的告示。
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体写着:
“内有恶犬,请勿靠近”。
当少女的手触及门把手的时候,罗恩清晰地感受到一股威压从建筑内部传来。
那不是敌意,而是某种超越理解的存在正在进行“观察”。
推开门,里面却是一个十分正常的咖啡厅。
这里确实是一个咖啡厅。
真的非常正常的咖啡厅。
温暖的黄色灯光洋洋洒洒,暖色的木桌椅排列有序,空气中弥漫着研磨咖啡豆的浓郁香气。
角落里的留声机正播放着舒缓的乐曲,几名客人安静地坐在各自的位置上,低声交谈着什么。
几名客人正在小声交谈,声音轻柔得如羽毛拂过耳畔。
一切都是如此温馨惬意,如此……正常。
唯一的问题是——这里的每一个脑袋都是颠倒着长的。
不是简单的倒立,而是从解剖结构上就完全颠倒。
他们的脖子以一种违背生理学的角度扭转,让面容朝向地面,后脑勺朝天。
但这些人却表现得毫不在意,甚至还能正常地端起咖啡杯。
只是液体都是向上流淌的。
“欢迎光临!”
一个头朝下的服务员热情地招呼,脖子扭成了令人不安的角度。
他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,但由于头部倒置,这笑容看起来异常诡异:
“请问两位要点什么?我们今天的特色是‘忧郁的咖啡’和‘兴奋的茶’。
另外还有‘怀念的奶昔’和‘期待的果汁’,都是用最新鲜的情绪调制而成的。”
伊芙对这种景象似乎早有准备,神色淡然地说道:
“我们要进入宝库。”
“哦!宝库!”
服务员兴奋地拍手。
他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,但由于头部倒置,这笑容看起来异常诡异:
“请往这边走!”
咖啡厅里的其他客人纷纷停下交谈,将倒置的面孔转向他们:
“又有客人要去宝库了!真是难得的事情啊!”
“上次有人进宝库还是什么时候来着?”
“大概是昨天吧……或者明天?”
“时间在这里不太好确定呢。”
服务员指向墙上一幅画着向日葵的油画:
“请往这边走!那位向日葵先生会为您验证身份。”
罗恩仔细观察着这幅画。
油画的技法相当精湛。
向日葵的每一片花瓣都栩栩如生,笔触粗犷奔放,像是随时会在微风中摇摆。
但在“超凡辨识”的视野中,这朵向日葵散发着强烈的生命波动,显然不是简单的艺术品。
伊芙走过去,对着向日葵清了清嗓子:
“我是王冠氏族的继承人,伊芙圣曼枝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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